社科院与美国杜兰大学金融管理硕士聚焦|徐奇渊：香港如何化解金融制裁难题

对于香港受到金融冲击的风险进行观察，历史上除了金融主体、金融机构受到制裁以外，最重要的脆弱点就是联系汇率制度。从现在情况来看，在美联储加息背景下，港币存在一定的稳定压力，现在已经从强方保证区间向弱方保证区间变化了，所以在这样的背景下如果轻易的动联系汇率制度本身，这并不是好时机。甚至从可见的未来来看，维护香港联汇制的稳定仍然是应有之意。

除了香港本身的稳定力量之外，还可以从外部来寻找一些缓解压力的方式，比如东亚货币合作。现在除了香港以外，越南也是盯住美元的，老挝、缅甸、柬埔寨等一些国家的债务现在也是问题，并且出现了汇率贬值、资本外逃，所以东亚区域的金融风险在上升，尤其是日元在大幅贬值，最近日本国债市场的风险越来越受到关注。过去的东亚货币金融合作也都是危机驱动，我们已经有了RCEP这样的多边经贸合作机制，能不能在金融合作领域进一步推进，而且香港也可以从现有的10+3金融不合作框架当中获得多一层的保障。而且做好区域一体化、区域资源的整合，增强区域联动，这对于提升中国经济、金融体系的全球系统重要性也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从外部因素来看，香港现在面临的金融制裁风险是在中美博弈的大背景下产生的。过去中美关系好的时候，香港左右逢源，现在很大程度上左右为难，所以香港会不会受到金融制裁的波及，很大程度上也取决于中美关系的大局，包括中国内地本身会不会受到金融制裁。

市场上悲观和担忧的声音比较多，所以下面我要讲的因素都是偏乐观的。首先看美国制裁一个国家的时候，制裁的广度和烈度有多强，一个是取决于他的制裁意愿，一个是他的制裁能力，这个能力取决于双方的不对称依赖度，当然也包括金融体量相对的大小。

先看制裁的意愿，这次对俄罗斯的制裁可以说是空前绝后的，连麦当劳都撤出了，BP也是很早就撤出了，而且这些跨国公司撤出的时候是不计代价的，包括法国、意大利的银行，对俄罗斯的贷款业务也受到影响。

为什么撤出意愿会这么强？这并非取决于一两个政客，想制裁就能制裁，因为老百姓要承担这么高的通胀成本，金融机构、跨国公司承担这么高的损失，盟国也要承担损失，所以需要获得这些国家的议会、选民的理解，包括盟国的鼎力支持，同仇敌忾，所以这是充分的政治动员。

为什么有这样的效果？那肯定是从他们的角度来说有比较充分的理由。反过来，从他们的角度来看，中国会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他们的意愿有多大程度被激发起来，这取决于中国做了什么，以及在舆论战的引导中我们处于什么位置。中国和俄罗斯做的事情应该是不同的，当然也要警惕美国一些力量把中国要做的事情给有意的模糊化甚至曲解。

下面重点谈一下美国的制裁能力。从制裁能力来看，先看一下阿富汗、伊朗和俄罗斯，美国在对这三家制裁的时候，力度是明显有轻有重的。首先是外汇储备，对于阿富汗塔利班一上台之后，美国就没收了其70亿美元的外汇储备，要补偿给911当中遇难的家属等等。对于俄罗斯的制裁则不同，是冻结，冻结并不改变资产所有权。而且我们也注意到，当2月底以来俄罗斯的第一笔外债到期的时候，是用冻结的美元还的。虽然美国有智库讨论，怎么把冻结的这笔外汇储备用掉，但是到目前为止，官方口径仍然是限制交易和冻结，跟没收有很大不同，这已经体现出与对阿富汗的制裁力度很不一样。

第二点是将金融机构从SWIFT报文系统移除，特朗普对伊朗第二轮的制裁中，伊朗的整个金融系统包括央行都被移除了SWIFT，是连根拔起。但是对于俄罗斯来说，第一轮只是7家主要商业银行，最近又把它的联邦储备银行，最大的银行也剔除了，这几家大的银行占全国业务量非常大，但是俄罗斯总共有300多家银行在SWIFT系统中，这8家剔除了，还有300多家在，所以只要把这个业务转移委托一下就可以了，因此SWIFT的移除对俄罗斯来说也不彻底。

第三个是二级制裁风险的提示。在对伊朗制裁和对朝鲜的制裁当中，我们看到美国非常严厉，在财政部制裁的SDN名单（Specially Designated Nationals and Blocked Persons List）中，就明示了二级制裁风险，只要另一家机构跟伊朗的机构发生交易了，制裁就会被传染。但是对于俄罗斯的机构制裁，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明示有二级制裁风险。这个二级制裁风险有没有呢？也可能有，就看美国那边怎么司法解释了，但是目前没有明示这个风险。这也是对俄罗斯的金融制裁比对阿富汗、伊朗和朝鲜要轻一些的地方。

第四个是豁免和宽限在制裁当中非常普遍。比如日本对俄罗斯的商业银行进行制裁的时候，宽限期有一个月。有的中立国的立场虽然变了，比如瑞士官员也在2月底3月初也提到“准备”要这么做（poise to)，准备这么做是一天两天还是一个星期？不知道，总之是给资产转移提供了相当充裕的时间，而金融资产流动性是非常强的。

看起来轰轰烈烈，实际上漏洞百出。为什么有这么多的制裁漏洞？根本原因就在于欧美各国包括全球市场对于俄罗斯的依赖性远远大于阿富汗和伊朗。而且对俄罗斯还有很多债权，利益相互交织，所以我们看到从阿富汗到伊朗、再到俄罗斯，制裁力度已经有相当大的变化。阿富汗的经济体量相当于黑龙江省的牡丹江市，伊朗相当于中国的安徽省，俄罗斯相当于广东省，所以体量渐次上升。

而俄罗斯最大的银行的资产在全世界只排到269名，与吉林银行相当、还明显小于郑州银行。而工农中建是全世界最大的四家银行，也是全球系统重要性银行（G-SIBs）中排在前列的，所以从中国的金融体量跟俄罗斯的金融体量和经济体量相比来说，中国的系统重要性远大于俄罗斯。另外在贸易领域，中国是全世界120多个国家最大的贸易伙伴，最近几年金融开放的进展也很快，所以中国面临的制裁压力与俄罗斯相比有较大差异。

所以中国不能妄自菲薄，不能被金融制裁吓坏了，但是也不是高枕无忧，对于金融制裁风险我们还是要引起足够的重视。美国金融制裁工具箱非常丰富。我们注意到，2019年上半年，美国纽约的法院对几家中国的银行要求协助调查、提供资料，结果导致这些银行国内的股价都出现了明显下跌。此外，历史上美国对盟国金融机构的罚款，像德意志银行、法国巴黎银行、苏格兰皇家银行都受到了天价罚款，动辄几十亿美元的量级。所以对美国的金融制裁风险确实要重视，但除非在极端情况下，这种风险一般来说只是局部性的，难以上升到整体层面。

我们对金融制裁的风险要有清醒的认识。美国的金融制裁对中国压力相对其他国家要小，就是因为我们体量大，而且和世界经济、金融市场联系紧密。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进一步把自己做得更加大，更加紧密联结。在这样的背景下，我们也需要进一步推动改革开放，进一步推动金融开放，巩固产业链的地位。

（本文根据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 徐奇渊 在香蜜湖国际金融与湾区发展系列研讨会：“应对金融制裁：香港面临的挑战与选择”圆桌会议上的发言整理，经作者同意转载）

来源： HKIIF评论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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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经教育部批准办学，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与美国杜兰大学（Tulane University）合作举办“金融管理硕士”（Tulane-GSCASS Master of Finance，简称MFIN）项目，院校自主招生，每期招生60人，学员在职学习，学制为18个月。毕业颁发：1.杜兰大学金融管理硕士（Master of Finance）学位证书 2.教育部留学服务中心学历学位认证证书 3.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金融管理硕士班结业证书